顧翎說這話時，眼神明亮，宛若盛著最燦爛的星河。

程懿舍不得挪開目光。

他抿了抿唇，問：“怎麽說？”

“在公司治安上，我們應該更嚴密，保證員工們的下班安全，特別是加班的員工。”

“另外，我們是不是可以做一個女員工搭乘女司機的計劃呢？就叫夜光計劃，為女性職工們照亮回家的路。”

“搭乘出租車的加班女員工，由公司報銷加班車費，保安可以將她們送到出租車，出租車上的駕駛員是女性，那麽，即便在深夜，女職工也會有更多的安全感。”顧翎真的很認真地打算。

程懿看向她，也很認真地道：“我們公司前天剛收購了一家出租車公司。”

顧翎：“……你是在開玩笑嗎？”

程懿用比剛才還認真的神情問：“你覺得我像嗎？”

不像。

可這太巧了！

顧翎臉上就差刻上這些字，程懿露出了今晚第一個笑容，盡管很淺，但卻讓兩人之間的氣氛莫名一松：“雖然很巧，但我真的沒有預料到你會有這個想法。”

如果可以，他寧願今晚的事永遠不要發生，他的出租車公司永遠派不上用場。

顧翎躍躍欲試：“那我們合作？”

腦神經從萎靡到興奮，她已經完全沒空再為流浪漢的事苦惱了。

程懿做了一個制止的手勢。

顧翎疑惑。

“你看看現在幾點了？”

顧翎反應過來，看了看手表，“是哦，快十一點了，夜深了。”

“合作的事，我們可以明天慢慢談，你現在要做的事是收拾東西，我送你回去，你到家好好休息。”程懿語氣強勢，分明是不容顧翎反駁。

他站起身，一副等著顧翎動身的樣子。

顧翎的興奮一時半會抑制不下來，但她也清楚程懿的話是對的。

“好吧。”顧翎頗為不舍地從沙發上站起來，她熱愛事業的一顆心，無處安放哪。

夜深車少，他們的車一路行駛得很順暢。

顧翎現在腦內靈感如泉湧，啪啪啪地在手提筆記本上打字。

程懿在後視鏡看到這一幕，放下心來，但繼而湧上的，是某種不可言說的失落。

果然只有工作才能安慰到她嗎？

他的手緩緩握成拳。

從停車場搭電梯，直達顧翎公寓。

這裏是一梯一戶，所以即便是走廊也有很強的隱私保護性。

顧翎正欲開門，忽聽見背後程懿在喊她。

“顧小姐，我喜歡你。”像是黑夜裏傳來的大提琴聲，深沈動聽，引人深思。

顧翎握在門把手的動作一頓。

沒想到，他會在這種情況下說出來。

顧翎靜靜佇立了十幾秒。

這在平時，這十幾秒應該是一眨眼就過去了，可對於現在的程懿，一秒萬年也不為過。

等待的時間總是特別漫長，特別煎熬。

久到他提起的心沈沈墜落在冰窟裏。

他苦笑一聲，張了張嘴，“我……”

“進去說吧。”顧翎轉頭。

程懿的靈魂似是出竅了一般。她為什麽叫他進去，要是拒絕，幹脆就在這裏拒絕不是更快嗎？她的臉上沒有厭惡，也沒有驚訝，似乎只是糾結。

那是不是……

程懿像是從石縫裏窺見了一縷陽光，他的心頓時升騰了一抹奢望。

兩人分坐沙發兩側。

顧翎從聽到程懿的表白開始，莫名口渴得很。

她給程懿送上水，自己灌了一大杯，才算止了渴。

做完了這些，室內頓時安靜下來。

她又不知從何說起。

顧翎擡頭，看向程懿。

隨後，她訝異極了。

對方現在的樣子，是害羞嗎？他的耳根紅紅的，一觸到她的眼神就立馬移開，跟他在辦公室時氣勢全開的模樣完全不一樣，也跟他平時沈穩持重的模樣完全不一樣。

竟，有點可愛，顧翎想。

她努力忽略心中的悸動。

“你喜歡我，是想和我談戀愛，還是想和我結婚？”

一開始，就這麽刺激的嗎？

程懿的喉頭滾動了一下，“不是有句話說，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，都是耍流氓。”

一開口，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實在是太低啞了。

他輕輕地清了清嗓子。

等候顧翎回答的同時，他在幾秒內，把自己想了許多遍的人生計劃又大致地盤點了一下，只差顧翎的詢問。

“可我不是這樣想的。”顧翎面上毫無波動，實則心裏卻起了層層波瀾。

程懿臉上一片問號。

顧翎穩住語氣。

她解釋道：“我承認，我對你的確有好感。”

她無法欺騙自己，也無法欺騙程懿。男女間的感情最是難預料，在初見時心聲好感，在日覆一日的相處中越來越欣賞。

可這並不意味著她能耽誤他。如果是兩人不合拍，那還不如趁早說清楚。

程懿的表情肉眼可見地歡喜起來。

顧翎卻偏過頭去。

“但是，我暫時並沒有結婚的打算，可能以後也不會有。”

“我談戀愛，只是想談戀愛，而不是奔著結婚去的。結婚不是戀愛的目的和必要，也不是人生的目的和必要。”

“你可能無法理解，覺得我是個不負責任的人，但是——”

“我就是這樣的想法。”

顧翎的想法很簡單，結婚只是一個形式，她對於婚姻，並沒有太多的信賴感。若是兩個人想分開，結婚後也會離婚，那何必多此一舉呢？

程懿濃密的睫毛動了動。

顧翎見他許久沒說話，像是如釋重負般，她笑了一下。

“我的想法比較奇怪，如果接受不了，你完全可以當作今晚沒發生過這件事。如果不想尷尬，以後也可以不用來我身邊上班。”

拖泥帶水，不是她的風格。

直接了當更好。

“我可以。”

男聲在安靜的房間內響起，讓氣氛為之一變。

“如果你願意的話，”他低聲道，“我想成為你的男朋友。”

顧翎猛地轉頭。

兩人目光交匯。

似乎有什麽變了。

“你確定？”顧翎仍不敢置信。

“我確定。”程懿毫不避諱地與她對視。

“你不是想結婚嗎？”顧翎沒有輕易放過他，她必須弄明白，必須保證兩個人在這一方面的思想上沒有任何分歧。

程懿的表情沒有任何勉強，“可是你不想結婚。”

“如果結婚的對象不是你，好像，婚姻也沒意義。”

顧翎垂頭：“這樣的份量太重了。”

有一個人因為她改變想法，顧翎不知道，這個後果，她能不能承受。

“我們一起分擔，就不重了。”

程懿忽地笑了，“我覺得這才是在一起的意義所在，就像你說的，不必結婚，我們在一起，經歷各種各樣的事情，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
這麽一瞬，顧翎卻覺得，他們的思想連在了一起。

程懿能明白她的想法。

“好。”

顧翎眉眼彎了。

程懿也笑了。

兩人笑著笑著，卻不好意思起來，不約而同移開了視線，偏過頭去。

“你的想法變得太快了。”顧翎沒話找話，大腦只能暫時想起這麽一個問題。

程懿道：“我也不知道。好像在那一秒，我突然間想通了，也想明白了我要的是什麽。”

“那成叔那邊，不會催你嗎？”

“顧叔叔催你了嗎？”

顧翎點頭，“催過一次，但後來又不催了。”

程懿若有所思，“我爸沒催過我。那說明他們還不急，我們可以慢慢鋪墊，讓他們慢慢明白。”

是的，這對於他們來說，貌似是件好事。

“如果你不想，我們可以不那麽快公開我們的關系。”程懿主動道。

顧翎承認：“我覺得，等我們的關系穩定下來再和家人說會比較好。”

“好，”程懿欣然點頭，“聽你的。”

他說的後面三個字，聽上去低沈而溫柔。顧翎一個也算是“歷盡千帆”的女配，竟然生生地臉紅耳熱了。

她掩飾性地站起來，“時間也不早了，你快點回去吧。”

說完，她想起，程懿就住在樓下，很近，幾步路就到了，對於時間還真沒什麽要求。

程懿很上道，接著她的話說下去，“嗯，時間的確不早了，你早點休息。”

顧翎送程懿到玄關處，兩人並排站著。

該離開的程懿卻沒有踏出向外走的那一步，而是突然轉過身來。

“今天你真的很勇敢。”他的聲音輕輕的。

她克服了自己的恐懼，去幫助別人。

顧翎像是幼兒園時獲得老師誇獎般不好意思。

“但，以後如果你害怕了，可以來找我。”

程懿說得無比認真鄭重。他希望能成為她的避風港。

顧翎擡頭，他比她高，此時的他，低著頭，漆黑如墨的眼眸，似是只裝得下她一個人。

“好。”

她遲疑一秒，腳步往前移動，雙臂輕輕摟住他。

“聽人說，這樣會更有安全感。”

程懿渾身都僵硬了。

他怔楞片刻。

肌肉勻稱的手臂慢慢擡起，似是護著這個世間唯一的珍寶，輕輕地攬住懷中的人。

相觸的肌膚，似在升溫。

兩人都沒說話，這一刻安靜又刺激。

顧翎不知道程懿能不能聽到她怦怦的心跳聲。

她自己覺得特別明顯。

“滴——”

開門聲突如其來。

顧翎和姜雨四目相對。

哦，不對，正確來說，是她、程懿和姜雨六目相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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